常州日报 第A03版:文笔塔·文艺
“五月五,是端阳。裹粽子,灶头香;挂艾叶,香满堂。菖蒲插在大门上,出门一望麦儿黄。”又是一年麦子黄,又到四夏大忙了。挥汗如雨的收割写着这个时节的忙碌和躁动,喜悦和疲惫刻在每一位农民黝黑的脸上。
人民公社那会儿农业机械化程度低,麦收是一件辛苦的体力活。麦收要趁天晴,若遇连绵的阴雨天气,麦子极易倒伏、落粒、发芽、霉变,必须在黄梅天到来之前抓住短暂的好天气抢割、抢晒、抢脱粒,争分夺秒。
收割麦子一般在清晨,趁空气中还有一定的湿度,这时麦穗还沾着露水,麦粒不易掉落。天刚蒙蒙亮,太阳还没有露脸,女人们就下地收割了。她们头戴斗笠,穿着长裤长袖衣服,将裸露的皮肤全部遮住,以免被针尖似的麦芒刺痛刺伤。割麦时弯下腰,一手反向拢住麦秆,一手挥动镰刀,就听得“嚓”的一声,一小拢麦子被割断了,待胳膊下积聚了大拢麦穗便抱起来用草绳捆好,放在割光的麦地上。
锋利的镰刀是头天晚上男人精心准备好的。先用铲子除去刀上的铁锈,然后一手按住刀把,一手按住刀钩在花岗岩磨刀石上用力粗磨,待刀刃发亮后再在青砖上蘸水细磨,直到镰刀发出寒光。割麦要特别小心,一不留神就会割破自己的手或腿。她们接连不断地弯腰割着,累得腰酸背痛,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、干了又湿,露出一圈圈白白的盐渍。割麦又苦又累还脏,麦子上久积的灰尘和枯黄麦秆上的草屑,一受震动便会腾起,直扑鼻孔。
男人们负责搬运,先将担绳平放在地上,再将麦捆一一码好,然后将担绳收紧、捆好,最后两边插入扁担,躬身蹲下来挑起麦捆走上田埂向打谷场去。一路上,他们号声嘹亮:“小娘子呀,歪歪在哪?歪过来哟,挑麦上场哟!”饿了就掏一只面饼充饥,渴了就在田边木桶里舀一瓢大麦茶,“咕咕”喝得脖子下的青筋直冒。
一个老汉在不远处不时走进麦地抹下一支麦穗,用布满老茧的手狠劲地揉着,吹去细屑,查看麦粒的颜色,放在嘴里细嚼一会儿喃喃自语道:“这块地得马上开镰了。”如果看到麦地里落下了不少麦粒,一副心疼的样子,嘀咕道:“不爱惜粮食,真是罪过呀!”然后就对挑麦捆的汉子高声喊道:“赶快告诉队长,这块地得抓紧收割了,看,麦子炸裂了这么多啊!”望着老汉佝偻的背影,带口信的汉子回答道:“您老放心吧,明天就来割!”
在挑完麦捆的空地上,一群孩子顺着田墒一路拾过去,将遗落在地上的麦穗悉数捡起来,一根、两根、三根……很快小手就捏不下了,就用麦秆草扎紧麦穗放在田埂上,揪一把青草放在上面算作记号。捡完麦穗,他们走上田埂将自己的劳动成果聚集起来夹在腋下,一路欢天喜地回家了。大田里的麦子归集体所有,捡到的麦穗放在自家门前,用连枷扑打,扬去草灰,晒干了储存在笆斗里,收割季一结束就拿到镇上卖了,换回孩子们身上的夏衣和他们心仪的连环画。
打谷场被整理成一块一块的,每一块中间都凸起向两边倾斜,以便于雨水排泄,地面掺和了草灰,用石磙压得严严实实的。麦垛堆放在地势高处,以防下雨时浸泡到麦子。脱粒机也已经调试好,一台“老虎机”虎视眈眈地坐在打谷场的中央,长着血盆大口正等着人们给它喂麦穗。打谷场边用一根毛竹杆子将电灯高高挑起,照得黑夜如昼,这是准备开夜工的节奏。
夏收的白昼总是显得很漫长,忙碌的一天被分成了三段,每一段紧紧相连,几乎连轴转,只留吃饭和稍事休整的时间。清晨在一片雾气中忙抢割,待太阳升高,露水干了就回家吃饭,略略休息一会儿,就赶到打谷场上继续忙碌。男人负责扬场,他们按照风向将头一天晚上打好的连带麦秆屑的麦子从“老虎机”的机头不远处运到一块空地上,用板锨抄起来奋力洒向高空。麦草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,草屑落得远远的,金黄的麦子成马鞍形横卧在场地上。女人负责晒场,她们用推耙将麦粒均匀地铺展在谷场上,隔一两个小时将麦子翻上一遍,推耙磕着麦粒发出“吱吱”的声响,听起来悦耳动听。眼看雷雨就要来了,打谷场上一片慌乱的场景,有堆麦子的,有扫场的,有用草篱为麦堆遮雨的,还有盖塑料布的。
脱粒一般安排在晚间。大家忙了一天,回家匆匆忙忙吃完晚饭,又赶回打谷场,按照分工各就各位。女人们抱住麦捆放在脱粒机后的台子上,台子旁边有人将麦捆均匀地分开来,再由一个男人一把一把地喂入机器。机前两侧各站几个人,有的用竹扒子将“老虎机”嘴里吐出来的麦秸秆扒走,有的用板锹把落下来的麦草屑铲走,堆放在一边等待第二天扬场。大家一边干活一边聊着家常说着趣事,笑声伴随着机器的轰鸣声飘荡在打谷场的上空。
时光荏苒,岁月如梭。现在农业机械化了,一台收割机一天就可以收割几十亩地。收割机过处,一排排麦秆倒下,一袋一袋麦子就自动烘干、装好了。科技改变了生活,也改变了农民,让他们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彻底解脱了出来。麦收时节,收获的不仅仅是金色的麦粒,更有他们富裕美好的新生活!